南非黑人与白人的足球史

“黑”“白”分明的足球史

其实,在南非百年的足球史中,“黑”与“白”异乎寻常地分明。

19世纪末足球由英国军队传到南非,1862年欧洲族裔成立了第一个足球协会。最初是白人开始打联赛,不断有球队成立。随着运动传播,有色人种也陆续建立了足球协会,并有各自运作的联赛。

漫长岁月中,由于实行种族隔离政策,球员因为肤色不同而被分为四类:来自英国、荷兰等欧洲地带的白种人、有色人种、当地黑人和印第安人;不管在俱乐部训练还是比赛中,黑人与白人几乎没有机会同场竞技,南非更无法组建一支由不同种族优秀球员构成的球队参与国际比赛。

偶尔不得不举行的黑人俱乐部与白人俱乐部之间的比赛都要挪到邻国莱索托或斯威士兰进行。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白人的足球俱乐部开始衰落,有财政困难的原因,也是被板球和橄榄球“分流”的结果。

1957年,在南非、埃及、苏丹、埃塞俄比亚倡导下,非洲足联成立。但当年苏丹举行的首届非洲国家杯上并没有出现南非队的身影。南非足协宣称缺席比赛是因为他们拒绝派出一支多种族的球队。就因为这个原因,创始国南非一年后就被驱逐出非洲足联。

在此期间,南非白人足球联合会代表南非加入国际足联(FIFA)。然而,由于南非宪法承认种族不平等,与FIFA《无歧视公平规章》相抵触,南非1961年被暂停成员资格。1976年FIFA在蒙特利尔大会上决定,将南非彻底驱逐出国际足球大家庭。

南非种族隔离历史上最出名的比赛发生在1976年。当时南非一支号称首次摆脱肤色限制、完全按照水平挑选出的多种族球队,主场迎战阿根廷(由于国际足联制裁,阿根廷队只能以南美明星联队的身份出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南非竟以5比0横扫阿根廷,前锋艾斯更是一人包办了其中四粒进球。

而第一个公开为白人球队效力的黑人是谁?南非一些专业体育记者给出答案——坦蒂。

1977年2月,白人俱乐部“阿卡狄亚牧羊人”在首都比勒陀利亚对阵“高地公园”,黑人球员坦蒂担当“牧羊人”的前锋。其他白人俱乐部威胁把“牧羊人”驱逐出联赛,但看到坦蒂在场上非常神勇,观众用欢呼接纳了他,无论白人还是黑人。

关于南非足球的影像与真实

体育从来不只是体育本身。当年荷兰苏里南裔球星路德·古利特将所获的欧洲金球奖献给尚在狱中的曼德拉时,有人批评他不该混淆体育与政治。但如今,既使是国际足联也在公开向曼德拉致敬,并为他献上一份厚礼:第19届世界杯

文/康慨

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在6月11日的南非世界杯开幕式上说:这是“梦想成真”的一天。这一天曾经是不可想像的。一个殖民主义溃败后失落的大陆,贫穷的渊薮,一个因暴力、镇压和种族歧视而内部分裂、并被国际体坛多年孤立的罪恶国度,如今成了世界上最奢华、也最受关注的单项体育赛会的主办地。

92岁的前46664号囚徒纳尔逊·曼德拉做到了,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从空中鸟瞰,壮美的新球场兀然独立于荒郊,不远处便是贫民窟,无边无际。世界杯耗资空前巨大,新南非却情愿承受,所图决非仅止于足球,尽管这是非洲人最喜爱的运动。

事实上,曼德拉始终深知体育对社会进步、政治稳定、经济发展、种族和解以至国家集体信念的积极作用。南非已经主办了1995年的世界杯英式橄榄球赛、1996年的非洲国家杯足球赛和2003年的世界杯板球赛,终至今年,举行第19届世界杯足球赛。

过去三年,至少有两部纪实风格的电影描写过南非人民倾注于体育的希望。一为好莱坞出品的《打不倒的勇者》(又译《成事在人》),影片根据约翰·卡林的《成事在人:纳尔逊·曼德拉和改变世界的游戏》改编,述及1995年在南非举行的橄榄球世界杯,由好莱坞明星摩根·弗里曼和马特·戴蒙主演,去年热映全球。另一部《不只是比赛》为2007年的南非土产,追述罗本岛政治犯自发的监狱足球联赛,虽无大明星,少有人知,却同样感人。

2010年的足球世界杯与15年前的橄榄球世界杯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出于巧合,前后两支南非国家队的队长都姓皮纳尔。但1995年弗朗索瓦·皮纳尔率领的橄榄球队所创造的冠军奇迹,几乎不可能复制在以史蒂文·皮纳尔为首的足球队身上。因此,南非今天的任务不是夺取世界杯冠军,而是“当好东道主,办好世界杯”,同时聚合并提振民心。

《成事在人》:曼德拉的体育苦心

在南非,黑人多喜足球,视橄榄球为白人运动,南非国家橄榄球队亦以白人球员为主,所以即使主场出赛,黑人也总是为客队加油。1995年橄榄球世界杯举行前一年,曼德拉已赢得南非历史上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成为总统。他的当务之急是国家与社会重建,因而迫切需要通过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宣示种族和解,减缓白人少数族裔对翻身黑人的恐惧。世界杯赛正中其下怀。

《成事在人》描述了曼德拉的一片苦心。他先压服国家体委,使之放弃更改球队名称与球衣颜色的冲动,再以口号“同一个球队,同一个国家”宣于全国,接着接见球员,大加关怀,以自己在罗本岛坐监期间的经历,激励他们奋勇求胜,为国争光。南非队果然不孚热望,一路过关,闯入决赛,将与不可一世的新西兰队争夺冠军。决赛开始前,曼德拉着国家队服和球帽,走入赛场,在数万观众和电视摄像机前慰勉球员,场内白人观众亦受感染,由衷高呼曼德拉之名。南非队受此激励,以勇毅力战强敌而终于夺冠。全国陷入狂喜,人民无分黑白,皆从胜利中找到国民自豪感与国家认同感。

这一切对新南非而言弥足珍贵。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族际仇杀,国家亦未鼓动阶级斗争,支持穷人剥夺旧社会的富人财产,全赖《临时宪法》中确认大赦的“夕阳条款”。南非的和解是有代表性的。主持该国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图图大主教将其理念称为“班图”,其核心是:“我们宽恕别人,欢迎他们回到我们共同的人类大家庭中来的做法并不是利他性的,它是启发自我利益的最高方式。我们肯定了他人的人性,也就肯定了我们自己的人性,从而有助于修复共同体。”他担心,尽管“我们完全能够实现处罚性的正义,但南非将躺在废墟之中”。

不可否认,《成事在人》是感人而振奋的,却仍不免带有好莱坞此类电影的天然缺陷,我们或可称之为左派幼稚病。和解和重建永远不可能只通过一场比赛完成,而是一个漫长的、不无痛苦与怀疑的过程。宽恕针对的是过去,着眼的却是未来。

《不只是比赛》:体育的真谛

相较《成事在人》,南非电影《不只是比赛》的纪实风格更为强烈,全片穿插多位当年政治犯面对镜头的叙述,追述体育之于黑牢的独特意义。60年代中期,世界革命似乎一触即发,南非亦更加动荡,对反种族运动和共产党活动的双重恐惧,使当局的镇压愈加残酷。黑人青年时常聚在一起,秘密研读毛泽东著作《游击战》。一俟警察发动搜捕,报纸便发出耸人听闻的报道,仿佛红军已在南非登陆,即将开展武装夺权。政治犯们被判了重刑,送到距开普敦海岸7公里的罗本岛监禁,并在岛上的采石场从事苦役。曼德拉也在该岛另一个监区服刑。

罗本岛的严酷环境,慢慢逼使囚犯们滑向毁灭。幸得几经争取,囚犯获准踢球。乱踢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开始尝试规范:先组成不同的球会,进而组成协会,自名为马卡纳足协,有球员约200名,约占岛上囚犯半数。马卡纳足协创办了自己的联赛,将各队分编入甲、乙、丙三级。甲级联赛设委员会,选出主席,并同时担任马卡纳足协主席。

他们遵照国际足联的规则手册,制定并通过了马卡纳足协宪章,同时建立起了一个相对健全的联赛管理机构,以及有效的官僚体系,甚至设有纪律委员会,聆讯比赛争议,就球队或球员上诉做出裁决。通过足球,囚犯们不仅健体寻乐,短暂逃离残酷的受迫现实,也学会了认同规则、公平竞争、合理谈判和必要的妥协。

体育此时也显示出其有能力超越政治的一面。囚犯们组队时,并不以各自的政治派别为依据,非国大(ANC)、泛非大(PAC)和南共党员皆可并肩作战。

许多当年的囚徒至今感念足球带给他们的这一切,认为足球拯救了人生,免使他们在漫长的刑期和摧残身体的采石场内死去。他们为足球而感谢上帝。

1987年,荷兰苏里南裔球星路德·古利特将当年所获的欧洲金球奖献给尚在狱中的曼德拉时,有人批评他不该混淆体育与政治。但如今,既使是国际足联也在公开向曼德拉致敬,并为他献上一份厚礼:第19届世界杯。

前往南非世界杯赛的许多球员和访客,亦以参观罗本岛监狱博物馆、接受思想教育为必须行程。

2007年7月18日,国际足联在罗本岛举行仪式,吸收马卡纳足协为荣誉成员。

由此体育提供了另外一个示例:比赛可以不为名,不为钱,甚至不为胜利,而只是为了心灵的解放与情感的自由。与奢华的世界杯相比,马卡纳联赛似乎更接近体育的真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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